砖红苏打饼

lof应该不用了 凹3:Sodacracker_R

【大菅】积雪

 * 一些我不行的父母爱情

  “叮铃叮铃。”

  玻璃门顶上挂着两串金色的小铃铛,喇叭花状朝着门外,每当有客人推门时便叮铃作响,提示站在门内的服务生迎接客人。

  铃铛是空心的,底下藏着两个小音响,风吹时纹丝不动,感应到人经过,小音响就学着真的铃铛发出以假乱真的电子音。

  泽村大地并没有想过会在这样梦幻的铃声里遇到菅原孝之。

  新换好的一张桌子,四个人,男生坐在一侧,女声坐在另一侧。

  女士间气氛融洽,左边坐着的是泽村的相亲对象佐佐木,右边是井上女士,菅原的相亲对象。

  “啊,”佐佐木惊讶地捂着嘴,“所以二位以前是同学?”

  “是的。”泽村为难地扯了扯嘴角,承认道,“以前在同一个社团。”

  “那个时候的大地别提多恐怖了!”菅原取笑他,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,眼角下的泪痣跟着换了位置。

  “但是很帅噢,”井上凑上来说话,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硬纸封面的册子,推到桌子中间,“听说对方是乌野的学长,我特意带了这本相册。”

  “当时排球部可威风了,打上春高呢——你看,这里。”做过指甲的手移到相册的左下角,是身着排球队服的几人拥抱在一起的画面。

  “这个,是打败白鸟泽的时候吧,当时真没想到啊。”菅原撑着桌子,似乎陷入了回忆中。

  餐厅里开着暖气,他的袖子卷到小臂上,下巴和嘴唇被手掌遮挡住,眼睫低垂,认真地看着那张他人抓拍的合影。

  “虽然很迟,”井上将手作虚握状,递到两位男士的面前,“能否采访一下二位当时的心情呢?”


  不可思议吧。

  熬过了两个年头,终于在第三年兑现了许下的承诺,得到了春高的入场券。

  当时的灯光很晃眼,菅原什么也看不清,和队友撞在一起,肩臂攀着彼此的肩臂,体温也不是自己的,还有他人的,肩头也很热,一瞬间就湿透了。

  大部分是不可思议、喜悦、激动,还有一点,仅仅是一点点,一直以来都在心底的不甘心。

  偶尔会想,如果为大家赢得入场券的是自己就好了,如果这三年从头至尾,从落没,到挣扎,到成功,能完完整整地与他们一起就好了。

  但也没有想那么多的必要,因为他的确陪着他们走过了每一步,“要赢下更多的比赛”是他自己说的,因此并没有什么怨言。

  毕竟那些小鬼少了他肯定要吃更多亏吧。菅原小小地夸奖自己。

  那一天很难忘,所有人都很累,教练和老师请大家吃了饭,一年级的被赶回了家,三年级的反而精神抖擞,换了一家居酒屋,聚在一起闲聊。东峰盯着桌上的点心沉默,准备发表感想时被泽村毫不犹豫地用刚买的肉包堵住了嘴,并勒令不可以说“如果没拿下那一分”这种话。

  然后东峰说,我开动了。

  几人笑作一团,彼时也是一张桌子,四个人,同样的制服,举杯是玻璃杯,入口是芒果汁。

  没有欧式吊灯,没有熨帖齐整的正装,没有手表、项链、自我介绍。

  一切都不如现在桌面上的好,但一切都比现在的要好。

  那天开始降温,散场的时候屋外刮起了一阵寒风,泽村扶着门把手,顶上的铃铛被风吹出了清脆的响声,一一送别十几岁的少年人。

  “…总觉得,”菅原看着离开的东峰,同他挥手,一面开口,“好不真实啊。”

  “什么傻话,”大地笑他,“我们可是实打实地打上了春高。”

  沉默了一会,大概半分钟,足够东峰的背影消失在交叉的路口,绿灯变成红灯,二人把手放回身侧。

  “阿菅,”泽村收起笑容,拢紧外套,“谢谢你。”

  前者一愣,随后伸长手臂,把比他高上一些的队长拉低了一些,拳头捶打着对方的胸膛,用那种打气时才需要的分贝对他说话:“谢什么啊大地!比赛可不是我一个人打赢的。”

“不…哎,我是说真的,”泽村努力向上挣了挣,没逃脱这般大力的桎梏,索性改变身体的角度,错开脑袋的位置,伸手结结实实地,拥住了副主将,“我说真的,谢谢你,阿菅。”

  拥抱很平凡,他们做过很多次,像是无意间的打闹、胜利后的相拥,抑或是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推挤,不过是有的情绪光是眼睛还不够,还要身体贴在一起,这样就能与他人的脉搏相连,与不是亲人的彼此血液交融在一起,听懂对方的心跳、心绪、感情。

  好比拥抱的时候一言不发,却比说什么都要有力。

  “谢谢你陪我走到这。”泽村说,没有直视那双精明的眼睛,声音落在某人的耳边,说给他的后背。

  对方久久没有回答,接着,他像是如梦初醒,忽地松开手,退开几步,眼神乱瞟,最后盯着脚下的路面,磕磕巴巴地补充:“我是说…恩,谢谢你陪我们,我,还有旭……啊当然还要谢谢清水…!”

  “哈哈哈哈哈!”菅原捂着肚子大笑,用指节抹掉眼尾的泪水,“真是的大地,你在说什么啊。”

  绿灯亮了。

  “那是当然的吧,”他整了整背包带子,“不用谢。”

  说完留下一个挥着手的背影,和“明天见”。


                -


  “记起来了,我倒是有在电视上看到过排球部的……影…山?影山飞雄?”佐佐木双手并在一起,惊呼道,“现在是国家队队员吧,了不起。”

  “多谢夸奖。”坐在对面的男士们再次异口同声,“那是我们家培养出来的天才二传。”

  炫耀完二人对视了一秒,皆是大笑,调侃对方“有什么好得意的,影山本来就是天才嘛”。

  “他和日向翔阳那时候可是超人气组合哦——虽然现在也是。”井上补充,将相册翻过一页,点了点其中的一张照片,“不过很爱打闹呢。”

  照片拍摄地点是体育馆的门口,被提名的两人正拿着扫帚对峙,其中一位的兜帽里还有一个没化的雪球,另一个表情狰狞,仿佛要将对方生吞。

  佐佐木上半身后仰,难以置信道:“……影山选手,是这种样子吗?”

  “影山选手的睡颜也很有意思。”井上调笑,眼睛扫到照片的角落,凑近了,“啊,这是泽村和菅原吧,好模糊,在做什么?”

  “这个啊,”菅原也凑上前,“在扫除。”


  雪下得很大。

  老师招呼大家把部活室大扫除一遍,泽村让几个一、二年级的去扫楼下门口的积雪,体育馆门前,尤其是台阶上的也要清理干净。

  末了他在影山与日向的叫声中转身,让月岛把最里头架子上的箱子搬下来,同菅原一起整理箱子,把没用的物资整理出来,给需要的东西腾地方。

  东峰主动承担起打扫角落的职责,蹲在角落清扫细灰,模样很滑稽,被清水拍进了相机里。

  “说不定又会有什么奇怪的传闻,”菅原把箱子推开,趁着东峰背对时偷笑,捏着嗓子学得有模有样,“‘排球部的那个东峰,好像在研究什么咒语!’——这样。”

  “噗,”清水捂着嘴,难得赞同,“这个想法很合适。”

  “是吧!”菅原眨眨眼,一边将堆满废品的纸箱拖到门口。

  箱子里装的都是陈旧过时的东西,多过了能容纳的体积,最上头是一张脏兮兮的球网,网线断裂,已经不能用了。

  球网是两年前时用过的,尽管有些不舍,但留在这儿也没有用,泽村作主,与菅原一人拉着纸箱的一边,准备把废品送到垃圾回收处。

  两人下了楼,影山和日向早就忘了打扫的初衷,正在往彼此的衣帽里塞雪球,双方都被冻得哆嗦,嘴上还不服输,滚得全身都是白雪,影山还在高喊“日向呆子”,后者回以一句“影山笨蛋”。

  “那两个人……”泽村叹了口气,到底没叫两人在雪天罚站,扭头示意菅原别管,朝垃圾回收处走。

  去往目的地需要经过一条不长不短的林荫道,到了冬天,叶子落光了,林荫道便成了普通的通路,头顶没有遮天蔽日的树叶,路上也没有斑驳的光影,左右两侧都是光秃秃的树干,没有欣赏的价值。

  “噗通。”枝干上的积雪掉落在雪地上,与脚下扑簌簌的声响混杂在一起。

  空中又开始飘起小雪,泽村开始思考清扫门前积雪的必要性,菅原在一旁讲影山和日向干的傻事,眉眼弯弯,比雪花还要温柔。

  纸箱与手的摩擦力不够,提了一会,泽村觉得手心有些酸,正准备开口提议换成托举的姿势,前面忽然传来玩笑声。

  他抬起头,注意力从纸箱上分到眼前,穿着短裙的女生步伐缓慢,拖着一旁的男生的衣角,嘟着嘴,要他把右手的袋子分给他。

  “很脏哦,还有点重。”男生提醒。

  “快点给我啦!”女生甩甩他的衣角。

  前者犹豫半晌,将袋子递给对方,后者笑眯眯地接过了,伸出空着的左手,一把抓住男生空出的右手,举到二人中间,骄傲地仰起下巴道:“可以牵手啦。”

  泽村失笑地转过头,与同时转头的菅原对视,两人弯了弯嘴角,又一齐低头扫了眼手中的纸箱。

  谁都没说话,像是怕打扰到前方的情侣,连脚步都慢了下来,头上的雪花变多,落在发间,一个尤为明显,一个难以发现。

  两人提着有些重的纸箱,里头装着他们舍弃的废品,左右两端连着手指,时不时往下滑,再被拉上来。

  直到将它丢掉,泽村都没有提议换成托着的轻松姿势。

  菅原也没有。

  返程时雪小了些,菅原率先转过身,朝拢起的手掌哈气,再上下搓了搓,扭头对泽村说“走吧”。

  他没戴手套,在雪天提了很久的重物,指尖微红,似乎冷坏了,不断地摩擦着双手。

  泽村落下几步,盯着那几根并在一起的手指,举起自己的手,伸向前方。

  “我说大地啊。”视线里的双手忽然消失,前者猝不及防地开口,转为面向他的方位,一改原先想说的话,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,“你怎么了?”

  “没事!”他立时站直,拍了拍身上的雪花,“我的脚…我的手有些僵,太冷了。”

  “那快回去吧,感冒可就糟糕了。”

  趁那雪一般的银白色还没有彻底占据视线,收回手,回去吧。



  “快回去吧。”东峰替泽村拉开门,挂在门把上的铃铛被碰到,跟着“叮铃”了一声。

  大学毕业后第一次有机会和大家一起喝酒,菅原喝得烂醉,由“原·队长”泽村负责将他送回家。

  “喂你们啊!”他扶着身上要滑下去的人,“说了要节制吧。”

  “菅原喝得很开心啊。”清水的目光落在菅原脸上,裹紧外套,“那就麻烦你了。”

  “……真是,”泽村目送二人上了车,说用空再一起聚会,“——但不可以再喝成这样了。”

  他无奈地将人背好,不方便等公交,只好拦了一辆出租,报的菅原的住址——离他家很远,远到他发现宫城比自己印象里要大太多。

  菅原还是醉醺醺的,坐在一边絮絮叨叨,一会儿是“你们在做什么啊”,一会儿是“教导主任的假发”,间歇发出几声诡异的笑声,再转头问泽村有没有好好工作,对方应了,他便趴在司机的椅背上,问司机有没有打过排球,称自己是个二传手。

  不想司机师傅刚巧打过,和一个醉鬼聊了一路,下车时两人还相见恨晚,依依不舍。

  泽村将他从后座拖出来,揽着他的手臂挂在肩上,问他住在哪个单元楼。

  “在……1!”菅原比着数字1,指了指左边的高楼。

  前者点了点头,艰难地扶着他走到门口,彼时夜幕已经降临,晚风吹起两人的衣领,似乎轻而易举地阻隔了听力,于是菅原偏头,问他:“什么?”

  “钥匙在哪里?”泽村重复道。

  门口的感应灯还没到常亮的时段,问完这个问题就暗了下去,泽村没等到回答,以为他还是没听清,动了动脖子,打算再问一次。

  前者果然没听清,脑袋一偏,开口再确认一次问题。

  两人在黑暗里一同动作,恍然间,泽村感到自己的唇角与另一人唇瓣刚巧擦过,短到他难以区分幻觉与现实。

  “在背包里。”菅原说。

  感应灯亮了。


                -


  “哎——两位毕业后也时常见面吗?”佐佐木惊奇道,“感情真好。”

  “只是偶尔啦。”菅原解释,一边回忆,“恩,大学毕业后有一次,我喝得烂醉,好像还是大地替我收的烂摊子。”

  “后来后辈的比赛时也有见过面,还有……”他一一数着,光线柔和,连他的轮廓也变得柔软。

  “……是吧,大地?”突然被点名,泽村顿时清醒,见几双眼睛正盯着自己,只好顺势点了点头,捏了捏眉心,“抱歉,我有些疲惫。”

  “都这个时间了啊,”井上看了眼手表,“今天就先回去吧?”

  几人应下,开始收拾东西,女士们去了趟卫生间,男士们负责在原地提礼物,服务生为他们拉开门,头顶上的铃铛发出响声。

  “谢谢啦,今天聊得很开心!”佐佐木放下车窗,与站在外面的两人告别。

  两人点点头,车窗缓缓升上,她又转身去和坐在内侧的井上聊天,出租车扬长而去,留下了遥遥的香水味。

  降温了,像要下雪,寒风扑面而来,吹起了刚裹上的围巾,没有吹响身后的铃铛。

  两人沿着街无言地走了一段,等到手开始变暖,才开始聊起近况,自己的、朋友的。说到班级里某个调皮的小孩时,走在外侧的泽村停下脚步,菅原收了声,停下来看他。

  分明车水马龙的街头忽然有些安静,站在交通灯下没赶上绿灯的高中生剁了跺脚,一旁的女孩拍了拍男孩的手背,红着脸贴近了他的耳朵。

  “阿菅,”泽村叫他,有些迟疑,“你要结婚了吗?”

  “意料之外,情理之中”的问题,菅原先是顿了顿,接着抬头看着漫长的信号灯,语气轻松,“不会吧。”

  “只是妈妈说无论如何都要我们见一面而已。”他眨眨眼,“我不能喜欢井上小姐啊。”

  “我也是!”泽村追着他的话,像是憋了许久,“家里亲戚硬是要我过来……”

  “你呢?”菅原少见地打断他,似乎并不在乎他近乎于解释的话,“要结婚吗?”

  前者愣怔半晌,不等他答,对方接着问:“如果还有下一次,再下一次,你要结婚吗?”

  这个问题非常强人所难,无关感情、道德、缘由,只是现实罢了。

  和之前一个又一个的寒冷的日子一样,今天也很冷,记忆力也是,此刻也是,寒冷是见缝插针、穿过身体的刺骨,是他每一次都错失的那一步。

  泽村苦笑着回答他:“不会吧。”

  “我没办法喜欢他人啊。”

  绿灯亮了,菅原点了点头,高中生再次凑在了一起。

  “回去吧。”菅原迈步。

  “听我说。”十几岁的少女悄声道。

  泽村走另一边,听到菅原说再见,于是轻声道:“再见。”再目送着背影化进黑暗里。

  “我喜欢你。”少女牵起了男孩的手。



  下雪了。

  回家吧,明天还要上班呢。雪再大一些就回不去了。泽村想,朝车站走去。

  积雪已经很久、很高了。高到全世界都是银白色,多到一个人走在茫茫的大雪中,就像某人发间掩盖的一颗泪痣。

  接吻要在感应灯熄灭后,

  牵手要隔着笨重的纸箱,

  “我爱你”要说给你的后背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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