砖红苏打饼

lof应该不用了 凹3:Sodacracker_R

【兔赤】WHERE ARE YOU

* 微恐怖灵异向注意(虽然看起来不恐怖

* 主要角色死亡注意

* 内容简言之叫见/鬼

* 纯属虚构切勿较真,ooc都是我,下跪了,后面越写越乱真的是我不敢写了,我再也不随便搞了orz


  身着蓝色条纹病号服的年轻人面如菜色地缩在电梯一角,额前的刘海一缕一缕地拧在一起,发丝缝隙里是他乱瞟的眼眸。

  他捂着脐下的部位,脚跟抵着脚跟,忍不住在黏湿的地板上跺了跺脚,视线往上,盯着不断变小的数字。

“我要去厕所。”冲进电梯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,按完数字后站定,才瞥到电梯里还有另一个人。

  那人穿着同样的病号服,蓝色条纹的颜色比他身上的深一些,似乎沾了水,贴在身上,过长的袖口黏着手背,从中向外晕开的血色覆盖了原本的蓝色条纹,另一手则露在外面,腕骨突出,皮肤惨白,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,手背上横着一条针后贴。对方的背有些佝偻,黑发耷拉在眼前,隐没在阴影中,看不清表情,感受不到一丝活气。

  年轻人脚底发凉,膀胱跟着一紧,肩膀后缩,让身体紧贴电梯的墙壁。

  电梯门彻底关闭,机器运转时悄无声息,除却下降的楼层与越来越低的温度,只剩下他的心跳声。

  “叮。”负三层到了。

  铁门朝两侧打开,负三层左侧的顶灯坏了,只留了半边照明,蹲下身才能看清地上滚轮经过的印子。

  杵在边角的人动了动脑袋,像在确认数字,看了半晌,缓步抬腿,动作僵硬得仿佛装上发条的瓷玩偶,走路时还能听见因为摩擦带来的牙酸声响。

  旧玩偶移动得太慢了,电梯门等不及,安置在小广播中的女声开始催促,也许是尿意太急,年轻人觉得女声讲话的语速比往常快上许多。

  那人终于走到了门边,肩膀硬生生挨了电梯门一次,黑发因此乱了一秒,侧脸被电梯内的灯光捕捉到,感应门重新打开,他才得以挤出这间沉闷的铁笼。

  单薄的身影仿佛逐渐透明,融进眼前褪色般的画面中,年轻人甩甩脑袋,从呆滞中回过神,才发现自己屏息良久,心脏已然跳到了嗓子眼处。

  他冲到门边,用几乎要将按钮敲烂的力度不断地摁压关闭键,直至门彻底合拢,电梯楼层开始变化,他才收回手,背靠冰凉的墙壁,双脚抵住斑驳花纹的地板,全身的肌肉放松下来,后背汗湿,墙壁上蒸出一层白霜般的轮廓。

  都已经将近凌晨十二点了,那个人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呢。

  年轻人不敢再想,飞也似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

  负三层,停尸房。

  手背上的针孔停止渗血,袖口因为吸收了液体而变得沉重,头上缠着的绷带散了,没走几步就掉在地板上,光线昏暗,再回头时早就找不到了。

  脚步又轻又缓,停尸房内是拖鞋在地上拖沓的不干脆的声响,眼前是一排排盖着白布尚未被处理和被认领的尸体,身后是空荡荡的病床。

  “叮咚。”

  合上不久的电梯门再次打开,微弱的灯光照进地下室,再变成狭小的光束,最终转为黑暗。

  咚、咚、咚。脚步声响起,一下接着一下,由远及近,停在了几米外,四下无声,只有千篇一律的白色。

  死寂持续了不到一分钟,脚步声再次靠近。

  “赤苇,这才几分钟没盯着你……”

  站在前头的人转过身,微耸的背部挺直,将双手背在身后,回应道:“木叶前辈。”

  “我不是说过了吗?”木叶扶着额头,走上前拉过前者的手腕,对着晕开的血液叹气,“木兔不在这里。”

  “他在哪?”赤苇问,倘若尸体有说话的能力,也许也是这样的语气。

  “他在……别问了,倒是你这个样子可以出院吗?”木叶松开他,退开一步观察他的脸色。

  头发还不算乱,但与平时的整齐相去甚远,眼窝深陷,无神的双眼下是青灰的黑眼圈,地下室死板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,鼻梁与睫毛一同在半边脸上投下阴影,嘴角平直甚至有些往下,却是与以往不同的没有感情。

  赤苇是从病房溜出来的,掀开被子,下床时连针头都没注意到,牵动吊瓶打碎在地,涌出的鲜血从床铺到地板再到门口、电梯,还有没扣好扣子的胸口,那里的锁骨因为近期营养缺失以及精力不足而越发显眼,横在脖子下方,好似只是用来维持身体以不让它散架的架子。

  “医生给我开了安眠药。”赤苇诚实地回答,他最近靠药物清醒,又靠药物入睡。

  “不是这个问题吧?”木叶不住地叹气,推着他往出口方向走,“出去再说。”

  “还有,不要再来了,木兔不在这里。”


  “他在哪里?”

  这是赤苇睁眼时说的第一句话。

  谁也没听清他说什么,但谁都知道他在说什么。他受了伤,昏睡了好几天,早就发不出声音了,仍是要讨要一个答案。

  木兔在哪。

  允许陪护的人不能太多,白福和木叶并排站着,不知道如何开口。

  “赤苇,听我说,”木叶握紧拳,手指与手掌圈起的缝中漏出红色的绳线,是属于木兔的挂坠,“那辆车的油箱爆炸了。”

  “你…你能明白吗?车祸现场太……了。”

  “恩。”赤苇合上眼,想要点头,发现脖子很疼,做不到。

  不仅脖子疼,喉咙也疼,手也疼,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作痛,仿佛凌厉的刀尖划开皮肉,一层一层地往下分解,将骨肉分开,扎进没有血液流淌的骨头里。

  木叶在说什么安慰的话,譬如“你安全真是太好了”,还有“好好恢复”之类的,每一句都需要他的谢谢,但没有一句是他真正想听的。

“我想见他。”赤苇哑着嗓子打断,眼睛没睁开,不抱希望地请求。

  前者弯弯绕绕了半晌,最终叫他先休息。

  还有什么好问的呢,不必再为难他人了。


  车祸发生后的第二十天。

  医生每天都来检查身体状况,身后跟着小护士帮他一起换药;警//察和律师来过很多次,问的问题偶有不同,大多千篇一律,总之结果与人没有多大关系,只与财产有关;来探望的人起初很多,后来渐渐少了一些,但放在床头的鲜花每天都换,有时候是康乃馨,有时候是百合花,有时候是水仙,有一天甚至是沾着晨露的四叶草,赤苇把四叶草夹进一直在看的那本书籍中,其余的送给勤勤恳恳的小护士。

  连续一个月天气都不好,阴云密布,雷声闷在云朵里,始终没有化成雨。

  难得一天天气晴朗,小护士照常来换被单,边换边偷觑着床上的人的表情,收完后将被子扯到一角,从外面推来一个轮椅,怯生生地问:“赤苇先生,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?”

  小姑娘是个实习生,普通的换点滴和照料病人都由她负责,胆子不大,但人很好,赤苇抬起眼睛与她对视,对方缩着脖子,没躲开。

  “走吧。”赤苇把书放下。

  “好!”小护士笑开了,替他把被子晒到阳台,蹬瞪地跑回来,扶着他坐到轮椅上,带他出去晒太阳。

  看起来小护士人缘不错,一路上遇到的病人、医生都和她说得上话,她推着赤苇,为他拢好腿上的薄毯,介绍花圃里的花朵,枝桠上的鸟,还有几十年前翻新的雕塑。她站在阳光下,睫毛是麦穗的颜色,浅浅的,几近透明,与太阳十分相衬。

“您为什么今天答应了呢?”她问,背景是无云的天空,“您往常都不答应的,是因为天气好吗?”

  赤苇绕过她,注视着身后的蓝天,心境并没有因此变得晴朗,因为大片的蓝色很压抑。

  他转了转手中的花朵,摇摇头:“不是。”

“那是为什么呢?”

  因为你请求的时候,让我想到他。

  这话无法向小护士说,赤苇把花放在毯子上,否定了前面的答案:“……啊,其实是这样。”

  前者懵懂地点了点头,推着他往回走,旋转门转过一圈,两人进入大楼内,楼道里忽地吹来一阵凉风。

  内外温差明显,刚晒暖的手指顷刻间转凉,小护士让他盖好毯子,当心不要着凉,自己搓了搓手臂,疑惑室内温度好低。

  乘坐电梯需要经过一条长廊,正处于白天,光线充足,顶灯与壁灯都出于关闭状态,尽头的角落有些模糊,赤苇没戴眼镜,任小护士推着他往楼梯口去。

  “请等一下。”他突然开口,抓紧扶手,盯着角落。

  “怎么了?”小护士吓了一跳。

  “我刚才好像……”他揉了揉眼睛,挥手示意护士往前推,一路不停地直奔拐角。

  只有一瞬间,他刚才好像看见了某个日思夜想的身影——他看到木兔走进了拐角,往楼梯的方向去了。

  片刻后,他靠回轮椅的后背,声音轻得不能再轻:“没事,回去吧。我有点累。”

  护士点点头,推着他回到了病房,再跑去阳台收了被子,替赤苇铺好床铺,扶着他躺回床上。

  阳光刚好撤走,护士背着光,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,拨弄的手指可以看出她内心的不稳定。

  她的拇指搭着拇指,犹豫了好一会,开口道:“赤苇先生,您只是没有休息好。”

  “恩,”赤苇承认了,“谢谢……可以的话,能给我点吗啡吗。”

  “不行。”护士坚定地拒绝道,为他播了一首催眠曲,别在腰间的对讲机“兹拉兹拉”地作响,严重影响了催眠曲的功效,是护士长在找她。

  护士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每个角落,确保病人没有私藏药品,又将音乐定时,才悄悄掩上了房门。


  赤苇最近很抗拒入睡。

  因为他开始做梦了。做梦是一种酷刑,是一种无法脱离的凌迟。它将赤苇绑在行刑架上,掰起他的脑袋,逼迫他一遍又一遍地回看那天的剧情,看他和木兔打电话,看他坐上木兔的车,木兔与他分享比赛的过程,还向他索要亲吻,车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点,木兔靠过来同他接吻。

  事后他回想了很多次,白天醒着的时候想,睡着的时候在梦中目睹,确保连车轮都在车位的白线内,确保那里有一个停车点的标志,确保他们熄了火,路上没有车。

  他真的想了很多次,想不明白另一辆车从哪里闯出来,什么时候闯出来,想不明白前因后果。他想是不是自己记忆出了错,是不是自己回避了一部分事实,或者他还处在后遗症中,一切都是惊吓过度的假象,是不是当时按耐住雀跃的心情,不答应那个请求,就不会有之后不会停止的疼痛。

  因为他真的很疼,在梦里也疼,睡不好,没有胃口,恶性循环,短短半个多月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,医生给他输营养,给他开安眠药,都不过是从一个噩梦到另一个噩梦而已。

  木叶替他请了一个心理医生,白跑了数次,夜里仍然是同样的梦,但坚持不懈地来,称一定会帮助他走出困境。

  这天夜里他开始发烧,烧得迷迷糊糊,没法清醒地按铃,脸和呼吸都很烫,手和身体却很凉,喉咙干涩,想喝水却碰翻了床头柜上的杯子,输液管由于手的动作摇摆,从支架上掉落,药剂在管内流淌,与热烫的脖颈相触,细小的寒意从外向内侵入,刺骨的寒冷钻进四肢百骸。

  哗啦。病房的门滚动的声响,也许是护士来查房。

  哒、哒、哒。脚步声慢慢接近,停在了床尾,始终不上前查看病人的状况,赤苇想咳嗽,输液管却勒得异常紧,导致他呼吸困难,开始张嘴努力往肺部输送空气。

  哒、哒、哒……脚步声围着他的床来回走了几圈,赤苇睁不开眼,感觉有人在看他,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,停留在他的身上。

  “赤苇…”

  “赤苇…”

  有人在低喃他的名字,用他所熟悉的嗓音,像是要把他的名字嚼碎了,咽进肚子里,一声声地呼唤他。

  “赤苇…”

  “……木兔前辈。”他意识不清地回应。

  那道声音好似高兴起来,声调抬高,继续叫他“赤苇”、“赤苇”,伴随着靠近的脚步声,逐渐到了他的身边,宛若含着薄荷时的呼吸拂在他的面上,再拖长了些许语调地叫他。

  “木兔前辈,”赤苇答,肺部像是要炸开,“你在哪里?”

  “赤苇……”对方不答,自顾自地叫着。

  “赤苇……”

  “在这里…下面…很冷……”

  “你来…”

  前者蹬直了腿,不适愈烈,窒息感逼近极致时挣扎着推开身上的被子,手掌猝不及防地贴上某块硬平的东西,像是在速冻层中久置的冻肉的皮,捂热后会变得油腻,还会冒出某种特有的腥气。

  他从上挥过,凉意紧跟手掌,下一秒,按铃被误打误撞地摁响,屋内大亮。

  “赤苇先生!赤苇先生!!”

  赤苇倏地睁眼,小护士用力地掰开他的手,被他突如其来的卸力一带,往后摔在了大理石地板上,顾不上喊疼,扑上前将他的手臂压在身侧。

  另一个值班护士按着他的另一只手,医生托起他的后脑勺,小心翼翼地取下缠在他脖颈上的输液管,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。

  赤苇从窒息中解放出来,喉咙发痒,开始偏过头咳嗽,气管连着阵阵地疼,莫名太阳穴旁的神经突突狂跳,护士往旁边退开,他撑起上半身,接过对方递来的水杯。

  常看的书本摔落在地,摊开的页面中间放着干花,几滴血滴散落在白纸黑字的纸面上,刚巧避过了下方的四叶草。

  他喝光了一杯水,护士替他捡起书本,放回床头柜,视线跟着移到手上,发现针头早就被他甩开,扎过针的地方正在渗血。

  “您吓死我们了!”护士心有余悸道,用镊子夹起泡在药水里的棉花替他洗手,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,复又接上了新的药液。

  休养了二十天的嗓子像是倒退回睁眼时,拉扯得厉害:“怎么了?”

  护士摇头,抱来新的被子,替他把脏污的那床换了,掖好背角:“您把输液管绕在自己的脖子上了!!哎呀,您也太不小心了。”

  “不好意思,添麻烦了。”赤苇靠在床头,安静地盯着久久不回暖的右手,手指张开再并拢,梦境中的触感还未消失,以至于他无法确定刚才究竟在不在做梦。

  医生叮嘱了几句,说他精神压力太大,开导他别想太多,赤苇照常点头,一行人才慢慢退了出去。

  凌晨四点,整层楼只有挂着“赤苇京治”名牌的房间还亮着灯,房内的病人睡不着觉,手里捧着从地上捡起的书本,翻开上次合上的页面,血迹模糊,几条长痕从书页一侧带到另一侧,像是被什么抹开的痕迹。

  赤苇顿了顿,一把将书页并拢,他看书不折页卷页,会在书封外套上一层透明封皮,常常会因为捂得太久而留下手印,此刻他的手指摩挲着书脊,看着封面仿佛忘记了眨眼。

  沾了水的封皮上,赫然是一个完整的手印。

  说它完整也不正确,手印有些歪,很像仓促间按到了书,书页滑动,手印因此偏移,造成了多个不和谐的半圆弧。

  小护士捡起书本时用的是双手,拇指在前,其余四根手指在后,当时的注意力全在赤苇的手上,护士只是吹了吹上面的细尘就将书本放下了,没有再动过。

  那么这个手印是谁的呢。

  入冬了,昼夜温差拉大,护士每次查房后都会再检查一遍阳台的门锁是否反扣,窗帘是否拉好,以保证住在房内的病人的睡眠不受影响,尽管他们本来就没多少好眠。

  拉拢的帘布轻轻掀动,靠近推拉门的门板开槽处“哒啦”一声,接着是滚轮缓缓滑动的“咕噜”声,声音的频率极低,慢得仿佛只是错觉,然而却持续不停,甚至碾过了留在滑轨上的沙石。

  风从狭小的缝隙中经过时,空气流速加快,大脑对此作出的反应是将其接收为“呜呜”的尖细声音,赤苇接收到的同时,冷风也穿透了他薄如纸张的身躯。

  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颤,窗帘被掀得更高,露出阳台最近的地面,有最近栽种的新植株,还有一双沾满灰尘的破旧球鞋,正对着室内的床铺。

  球鞋以上,是一条白色的长裤,里面似乎只有空气,在风中飘动,窗帘每掀动一次,球鞋与裤子便出现一次,再往上就只剩下窗帘,和一个模糊高大的黑影了。

  黑影也在晃,同样经不住风吹,投在窗帘上忽近忽远,最终停在最近的地方晃动,连上了偶尔能看见的裤子。

  “赤苇……”

  风的哀鸣中,赤苇听到熟悉的声音,持续了几声后,那道黑影好像贴在了窗帘上,将帘子顶成不平的突起。

  “赤苇……”

  他屏息坐在床上,眼见那团异物越来越突出,终于忍无可忍,抓着点滴架下了床,试探着靠近落地窗。

  单人病房中有第二个人在呼喊他,什么动静也没有,气氛却异常紧绷,如同钝重的砍刀在磨刀石上划过,准备将人的头颅与身体斩断。

  走过三块大理石地砖,他停在了落地窗前,穿着棉拖鞋的足尖对着球鞋,与黑影面对面。

  扶着点滴架的手指攥成了青白色,另一手缓慢地探向单色的窗帘,布料被牢牢抓紧,赤苇深吸一口气,猛地将它拽开。

  心跳的频率几乎达到了可以承受的最高值,风呼啸地扑面而来,他下意识地闭上眼,再抖动着眼睫抬起上眼皮,从缝隙中窥探眼前的景象。

  只有冷风。挂在晾衣架上的衣架内侧有些生锈了,白色裤子太轻,被风吹得偏移了位置,来回移动发出牙酸的声音;球鞋不知是谁的,被放在台阶上;右边的盆栽被风吹歪了,卡在了阳台与室内的侧墙上,投下黑色的影子。

  也许是护士也没休息好,查房时才忘记替他关上门,令病人疑神疑鬼。赤苇松了一口气,自己将门扣好,把风声拦在了门外,撑着点滴架转身。

  “赤苇……”

  背过身的瞬间,他又一次听到了那声低喃。

  好不容易稍稍放松的五指再度握紧,手心的冷汗险些使他失去着力点,他没有转头,快步走到床边,伸手拿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。

  他尝试拿了好几次,遥控器却像变成了拥有光滑鳞片的鱼,三番五次从手中溜走,费了大劲才控制在手中,拇指飞速地在“上”的按键上连续按了五次。

  他没戴眼镜,看不清空调的数字,脸贴近遥控器时才发现温度停在16度,制冷。

  模式切换到铺热,数字从16上升至28,空调启动时送风声明显,热风开始涌进室内,温和地覆上他的脸颊。

  但赤苇觉得很冷,不是感受着暖风的前方,而是他的身后。

  总觉得,有什么东西,或者说,有什么人站在那。

  “赤苇……”

  凉意像是已经贴在脖颈上,他能听出这是谁的声音,但他不敢回头,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,害怕见到那个人过。

  赤苇咬了咬牙,凝视了半晌天花板,随后猛地转过身。

  什么也没有。

  他环顾室内,视线切换的速度称得上慌乱,不放过任何边边角角,胸膛大幅度地起伏,后背全是冷汗。

  大概是真的精神压力太大了,才会胡思乱想,出现幻觉。他宽慰自己,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,闭上眼做了几次深呼吸,企图通过心理暗示让身体入睡。

  做完后,他才再度睁眼。

  直直对上了一双蹬直的眼眸。

  眼眶又圆又大,眼珠凸出,一张脸血肉模糊,上面的烂肉挂不住,纷纷往枕头上掉,露出头骨,分明已经是一团血糊了,嘴巴却能向上勾起,嘴角夸张地咧至耳根,牙齿上下碰撞,笑着用赤苇曾经入睡时都要听的声音说:“晚安,赤苇。”


  “啊!”

  病人从床上弹坐起来。

  坐在一旁陪护的男人吓得手机脱了手,连忙按了床头的呼叫器,起身站在床边,急切道:“赤苇?你还好吗?”

  后者攀上他的手臂,嘴唇发白,双眼通红,血丝如枝杈般从瞳孔中央分裂四散,像是要撑裂眼眶,眼神第一时间越过他的肩头,看着落地窗的方向。

  户外天色阴沉,窗帘飘动,恍惚间,那道黑影似乎又站在了门边。

  “木叶前辈…他在哪里?”赤苇仰头看他,眼神不偏不倚,笃定道,“他来过了。”

  “冷静一点,赤苇。”木叶扶着他的肩膀,从来没想过会有对这个人说出“冷静”的时候,“他不在了。”

  所谓的“不在了”,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不在,人不在这,肉体毁灭,灵魂不知去向,木叶不想直接用“死”这个字来说明事实,至少“不在”听起来只是离去,而不是沉入毫无生气的泥土里。

  “一会儿医生会来。”见他不再回话,木叶主动说,指的是最近常来的心理医生,每次都只是来闲聊,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。

  话音刚落,院内的医生先到了,走上前进行例行身体检查,今天还多了脖子上的新伤。护士在一旁摆弄仪器,如半个月来那样偷看他的神情,她瞄了一眼后继续忙活,手上的动作才做了两秒,又扭头看他,神色古怪。

  “您这里,”护士点了点自己的鼻尖,“有血。”

  赤苇顺着她的指示摸摸鼻尖,拿开手指时指腹上果然有几星猩红。

  “昨晚碰到的吗?我帮您擦干净吧。”说罢转身去拿毛巾。

  他垂眸,指腹上的血液还有些粘稠,没有干,颜色暗沉,浓郁得仿若化不开的颜料,毛巾一擦,什么也不剩。

  医生的结论是身体仍需静养,没有大的问题下周就能出院回家。

  “不过,”笔尖在纸上轻点,上下扫视了一遍坐在床上的病人,“请您多注意放松和休息,节哀顺变。”

  留下这句话,他便离开赶往下一间病房了。

  房内安静下来,赤苇摩挲着手指,扭头看向窗外,开口:“麻烦了,木叶前辈,可以把门关上吗?”

  木叶将阳台门推拢,门锁反扣的“噶哒”声落在耳中,前者终于转过头,靠在床靠上,注视着眼前的电视。

  木叶在新闻播报声中走回床边,两厢无言,只有电视中对意外事故的播报声,听了一会,他拿过遥控器点了换台,电视上的内容换成了演唱会。

“我甚至没和他告别。”赤苇忽然说,话题显得十分突兀,却又刚刚好,“木兔前辈很在意这个。”

  “啊,那个人总是要为这种事闹别扭啊。”木叶接他的话,表示认同,语调有些刻意的轻浮,“不过没有真正生过什么气吧。”

  赤苇点头:“他每次出门都要说再见——‘之后见’的意思。”

  “回来呢?”木叶问。

  “说‘京治’。”他说。

  这是自那天以来,木叶见到的、来自赤苇的第一滴眼泪,泪珠很小,先是在眼底蓄成透亮的圆点,再滚出眼眶,流过因为太瘦而明显的颧骨,滑至下巴尖,挂在那儿,等第二滴泪水将它撞开,落在手背上。

  “为什么呢。”后辈问。

  没有哭声,只有一滴又一滴的眼泪。

  为什么呢,没有“一会见”,也没有“京治”。

  如果不说这句话,他要怎么回家,流浪的灵魂又在哪里呢。


  心理医生来得很快。

  敲门声将悲伤驱赶走,木叶抹了把脸,打开了病房门。

  心理治疗不方便有他人在场,每次医生来后屋内的人便会离开,等待结束或者先去忙自己的事情。

  木叶在门边与医生谈话,房门虚掩,缝隙里能看见的只有几片衣角而已,不时能听见“状况”、“不好”等词语,是两人在交换病人的信息。

“那就谢谢您了。”木叶道,反手推开门,与坐在床上的赤苇对视,表情欲言又止,最终泄气般说道,“我明天再来。”顺手带上了房门。

  两人在门外再交谈了一会儿,这次什么声音也没钻进来,但内容大抵相同,无需多猜。

  病房内换了新的花束,除此之外只剩下简单的日用品、几本书、一些换洗衣物,再没添置其他东西,一人住在里头难免显得空荡。

  “赤苇……”

  就算是白天,噩梦仍然会穷追不舍。

  “赤苇……”

  哒、哒、哒。脚步声靠近了病房门,来者是心理医生,穿着皮鞋再正常不过,赤苇心里清楚,却仍旧在绷紧了神经。

  哒、哒、哒。像是在原地走了几步。

  推拉门往一边移动,速度与昨夜阳台门移动的速度一致,但没有沙石声,滑轨与门板摩擦,无声无息。

  门开了,那里并没有心理医生。

  不仅没有心理医生,木叶也不在,往来的病人、医生、护士、推车、轮椅,全都不在,整条走廊空空如也,平日那些喧闹声全部消失了,世界仿佛停止,只有这一间病房,只有他一个人。

  哒、哒、哒。离病床极近的地方,脚步声带来不谐的回音,可视线中的病房仍是原样,赤苇坐在床的正中间,听着脚步声一次次响起,不知这声音从哪来,也不知道从何发出。

  “赤苇……”

  “砰”地一声,床沿搭上一块畸形的异物,四根蜡笔长短的东西从异物中伸出,扒拉着洗净的床单,在床单上抓出片片血红。异物后连着柱状的长管延申至床底,更大的物体顶着床板借力向外爬,露出了他的真面目。

  一个人形的怪物抓着床单,拖拽着残破的身躯爬出床底,骨肉错位,宛如骨头和血肉杂糅在一团的肉球,勉强撑起了他的身躯。

  床上的人大气不敢出,后背与床靠贴得不能再紧,看着怪物就这样爬上座椅,转过身,面对他。

  “赤苇……”怪物咧开嘴笑了,像在模仿活生生的人类。

  这是赤苇第一次见到怪物的全貌,是精神疾病也好是鬼魂也罢,他只想确认一件事:“你是…木兔前…前辈吗?”

  “赤苇……”怪物朝他伸手,手臂上的肉块掉在地上、被子上,泛出浓烈的腥气,把简单的房间熏成一个四方的棺椁,只要他躺下,大手盖住他的脸,就是里头腐旧的棺材。

  “你在哪里?”他不退反近,朝对他咧嘴的人问道,“我要怎么找到你?”

  “下面…”

  “下面…”

  “下面?楼下?”他的语速加快,生怕错过答案,“请说…明白一些。”

  话未说完,眼前一花,房内的景象开始褪色,摆件变得透明,灯光闪烁,室内黯淡下来,原本挂有电视机的地方变成了一条幽长的小道,左右凌乱地停放着担架车,每辆车上都盖着一条白布,一条接着一条,像是没有尽头。

  双脚踩到实地,赤苇手捧没来得及放下的书本,对着空洞的黑暗小声叫了一声:“木兔前辈?”

  没有应答,黑暗深处传出嘶哑的鸣叫,紧接着,垂在身侧的手被忽地抓住,他低头,只见一条血淋淋的手臂从白布下伸出,冰锥般的指骨缠着他的手腕,将泥浆似的血液传递过来,缓缓向下流淌。

  所有的白布中央都被红色浸透向四个边角扩散,白布下的尸体躁动起来,似乎要挣脱束缚,离开担架床。黑暗的尽头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,伴随着“哒、哒、哒”的脚步声逼近。

  赤苇用力抽出手腕,担架床上的白布被他一把挥开,里头正是被认作“木兔前辈”的怪物。他想要迈步,双腿却好似被钉在了潮湿的地板上,感觉凉意快要贴面而来,呼吸急促,抱着书一再后仰。

  突然,左肩被一把扣住,一股大力牵引着他后退,禁锢在身上的力量一轻,赤苇左脚绊右脚,跌进了某个怀抱中。

  很冷,但很安心。

  他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地抬起头,眼前是多日未见的人的脸,完好无损,既不是尸块,也没有碎。

  是完完整整的木兔。

  赤苇几近失声,拥着毫无温度的木兔,抬手轻抚他的脸颊,颤着嗓子低喃:“木兔前辈、木兔前辈……”

  对方木着脸,五官丝毫比不上原本的鲜活,眉头像在费劲地往眉心中间挤,唇瓣张张合合,却没有一丝声音。

  赤苇知道他在叫自己。

  木兔带着他转过身,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走了很长一段路,前方出现荧绿色的光点,是电梯门旁边的指示灯牌。

  身后的人替他按向上的箭头,手指却穿透按钮,钻进了建筑物中,只好悻悻地缩回手,握着他的手指摁下按键。

  数字开始向下,赤苇几次想要与他说话,皆被对方迅速捂住了嘴,木兔的食指抵着自己的唇,警示不要出声。

  “叮。”负三层到了。

  后者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黑暗,张开手臂与他拥抱,下巴抵着他的肩膀,臂膀将他牢牢地锢在怀中。

  他每次这样都要抱很久,这次却只是短暂地相拥了几秒,便一掌将他推进了即将关门的电梯里。

  “木兔前辈!”

  电梯门仿佛失去了控制,任他怎么按开门键都没有用,门之间的狭缝中是木兔的背影,渐行渐远,融入浓厚的墨色中。


  “4楼到了。”

  “4楼到了。”

  赤苇拖着沉重的步伐迈出电梯。

  不知道是怎么克制住往回走的冲动,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的房门前,路上遇到了照顾自己的小护士,对方热情地与他打招呼,他也破天荒地没回应。

  负三层,停尸房,他在那里见到了木兔。

  在数不尽的尸体中,在一张张担架床中,在死气沉沉的地下室里——木兔一定不喜欢的地方。

  赤苇拉开房门,心理医生正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点滴架旁,看着无人的床铺。见他来了,连忙跑上前来与他问好:“您好,还以为您不在。”

  “您好。”前者点头,跟着医生走进房间,“麻烦您了——我去楼下透了会气,开始吧。”

  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对方坐下,眼神移到他的左手,“您…要不要先处理一下?”

  “什么?”

  他跟着目光看去,前夜才处理过的地方,又是一片鲜红的颜色。

  “不好意思,”赤苇道,将书放在床头,顺手按了呼叫铃,“先开始吧。”

  心理医生点点头,毕竟没有谁愿意无偿加班。期间护士进来了一趟,带着难言的表情替病人再次清洗了伤口,碍于有第三人在场,到底没有数落这位看似理性、实则不省心的病人,换好药,为他接了杯热水就离开了。

  世上又很多事情都是在做无用功,比如开导一个无心自救的人,再比如这个人试图找到一个不知是不是幻想的亡魂。

  赤苇没有向医生透露自己的所见所闻,反正对方的结论一定是“心理压力过大”,说与不说根本没有区别,也不会有实质性的作用。

  一个小时很快被耗完,医生看了眼腕表,与他告别。

  “谢谢您。”赤苇礼貌地朝医生点头。

  前者将衣角的灰拍干净,起身时理了理衣领,瞥到搁在床头的书籍,微笑道:“多看书也有一定帮助。”

  说罢,拿起桌上的一次性纸杯,将即将见底的水一饮而尽,带着空杯子与手提包退出了病房。

  病房内,患者些微上翘的嘴角坠了回去,稍稍下压,像是挂上了重物,再也做不到上扬。

  他目送医生离开,采纳对方的建议,把书籍那到简易书桌上,翻开封页,内侧夹着一朵干花,花朵下方是最标准的字体书写的短词——招魂术。

  他垂眸,短短几个字被他来回扫了个遍,包括最上方的花纹,以及下方的“本故事纯属虚构”。

  “啪。”

  他将书本合上,撑着脑袋发呆,病房内悄然无声,赤苇正要将电视打开,黑色的大屏幕自己闪烁起来,故障一般,黑白相间的雪花点充斥屏幕,几秒后重归原样。

  屏幕的反光映出他憔悴的模样,不仅他一人,还有身侧某个已经见过多次的“人”。

  赤苇僵硬地扭过头,床上只有他自己,他再看前方的电视,那人头上、胸前的肉就要掉光了,白骨森然,开始对着他笑,难听嘶哑的声音从电视音响传出:“赤苇……来……”

  “来……”

  “我在这……”

  屏幕再次闪烁,画面变成了他刚才去过的负三层,白炽灯闪烁,那人站在过道中央,朝他伸手。

  “快……”

  可他所见的木兔连话都说不出口。

  “兹拉。”雪花屏一闪,电视跳转回正常频道,女主播的耳边是一张人物照片,在播报声中变成了一段比赛的影像。

  手指停在换台键上,赤苇咬着牙,在女主播遗憾的语气中听完了新闻,直接按下了电源键,缩进了被窝里。

  错过了暗下去的屏幕上漫上一层水汽,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它拨开,拖成一行歪歪扭扭的字:不要去。

05号病房的患者开始增加出门的频率,这对于所有的医护人员、包括他自己都是一件好事。

  适当的散步和透气对身体的康复有正向作用,起初小护士要陪同他一起,被对方婉拒了,病人说想要自己静一静,小护士失落地答应了,提醒他注意安全。

  然而病人的身体情况并未好转,甚至看起来更加糟糕了。

  小护士负责照料他近一个月,实在放心不下,一路偷偷跟在后头,不想竟然跟到了太平间。

  她胆子小,全凭一股莽劲冲上前,拉着患者的衣服,着急地问:“赤苇先生!您在这里做什么呀?!”

  哪有人到这种地方散步的!

  “您快回去!快!”护士拖着他往回走,一边不忘数落,“真是的,您千万不可以再来这儿了!”

  赤苇任她牵着往回走,扭头看着身后的一排排担架床,听见远处呼唤他的声音:“赤苇……”

  他连续来了好几天,那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凉,伴随着频率一致的脚步声,往往还未到达跟前,不会说话的木兔便会推着他往回走,表情急切,口型永远是他的名字。

  赤苇站在电梯里,明知道对方不会答话,仍旧问道:“你在哪里。”

  每一次掀开白布,里头都是烂掉的血肉,啪嗒啪嗒地掉在地面上,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人。

  木兔从未回答过他,只是手指指着上方,一个劲地摇头。

  意思大概是,不要再来了。


  “如果我不去,说不定他会被永远困在那里。”后辈的表情平静,说的话却极其离谱。

  这是木叶第五次把他从负三层带回来。

  究竟发生了什么,让这位一贯冷静理智的后辈变成这副模样。木叶揉着太阳穴,头疼道:“他不在那,赤苇,他……”

    “他的墓碑下只有一样东西,是车上唯一没被彻底烧毁的东西。”他继续说,不打算再遮遮掩掩,“只有你送给他的戒指。”

  “你可能不想知道从他的手中抠出那枚戒指有多难。”

  “他连你送的戒指都保护得那么好,

  “他怎么会吓你。”

  他一口气说完,眼睛已经通红,全然没有从前的嬉闹和轻浮,脱力般靠在椅背上,手背搭在眼睛上方:“等出院后,你可以自己去看他。”

  木叶让他自己好好冷静一下,接了通电话便告辞了,临别时叮嘱护士多照看一些,别让他再偷跑到那个地方去。

  当晚赤苇发了高烧,迷迷瞪瞪地睁眼时触到粗糙的布料,宛如来自幽冥的呼唤将他惊醒。

  负三层,停尸房。

  他苦笑一声,捡起摔在地上的书本——他睡着前正在看的那本,里头夹满了各式各样的干花,看起来并不方便。

  他环顾四周,墙面上霉菌点点,青绿色占据角落,担架床整整齐齐地停放在两侧,其中一侧的看不清楚,因为头顶的灯管坏了半边。

  前后都是黑暗,今日没有骚动的尸群,负三层如普通的停尸房一样安静。

  哒、哒、哒。安静没维持过半分钟,脚步声再度响起,比以往还要快,像在朝他的方向赶。

  “他怎么会吓你。”

  木叶的提醒还在耳边,赤苇后退几步,转身拔腿就跑,身体撞歪了担架床,里头硬如石块的尸体摔在地上,睁着眼,目视他越跑越远。

  身后的脚步声很快追了上来,阴冷的气息见缝插针地溜进宽松的病号服中,空气里的腐腥味渐重,难闻的气体被吸进肺里,令人作呕。

  哒、哒、哒。脚步声越过他,停在正前方。

  赤苇登时停下奔跑的步伐,感到腐臭离他更近了,一张烂脸从暗中走出来,暴露在青灰色的灯光下。

  “你是谁?”

  “你不是木兔前辈。”他笃定道。

  “赤苇……”对方喊着他,举起手臂,慢慢伸向他的脖颈。

  烂成肉泥的四根手指上,没有他的戒指。

  他被恶鬼骗了。

  挂着血肉的白骨猛地扑向受惊的人类,眼珠、牙齿通通掉在地上,嘴角仿佛被剪刀剪开,咧成诡异的角度,疯狂地冲上前,张开血盆大口,要将他一口吞下。

  与此同时,一只完好的手臂从赤苇的肩头越过,一把抓住了血肉横飞的臂膀,将其甩开,另一手将赤苇往后拉,藏在了自己的身后。

  “京治!”那人叫他,“快走!”

  是木兔。

  他将恶鬼踩在脚下,对方挣扎的四肢扒着他的小腿,在青白的皮肤上留下条条抓痕,却没有向外渗出一点血。

  赤苇依言往前跑,对上恶鬼怨怼的眼神,木兔与它缠斗在一起,身上沾染上一块又一块肉泥。

  “走!”木兔冲他吼道。

  前者咬紧后槽牙,没有再向前,转身跑回他的身边,高举书本,狠狠砸向地上那摊不知何物的怪物。

  书页中的干花因此纷纷漏出,掉在怪物的身上,燃起一阵浓烟。

  怪物嘶吼着,胸前被烧出一个深色的窟窿,向全身扩散开,不一会就燃至头顶,将它烧得一干二净。

  木兔不欲多待,用手肘推着赤苇的后背,再一次将他送到了电梯口。

  他没有立即按电梯,想要去牵赤苇,发现自己满手血腥,只好缩回手,背在身后,垂着脑袋去看自己的脚。

  “京治自己按电梯吧。”他丧气地说道。

  “我很想你。”赤苇说,这是他们见了这么多次后,第一次说上话,“光太郎。”

  他走上前,不管木兔的躲闪,将额头靠在对方的肩头,温声道:“这三十天来一直都很想,还有——”

  “你应该没听过,”他蹭了蹭木兔,“我每天都很想你,从前也是。”

  “每分钟、每秒钟都是。”

  “我也很想你。”

  睡着前,他听到木兔这么说。


  早晨,太阳从阳台倾斜着洒进屋内。

  白福抱着花束跟在木叶后头,身后是她的学弟,几人蹑手蹑脚地站在05号病房前,排练一会“恭喜出院”的说辞。

  门内,赤苇轻轻翻了个身,从侧躺换成了平躺。

  他昨晚睡得不好,整夜发烧,凌晨烧退了,反而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,此时阳光太晃眼,照得他半梦半醒间抬了抬眼皮。

  有个人正在他的床边摆弄着什么,直到鲜花的气息覆上鼻尖,他才意识到对方正在更换花朵。

  那人换完了,退开些,似乎相当满意,独自拍了拍手,撑着腰小声地自我夸赞了一番,夸完了自己才来看床上的病人,不料病人好像被他吵醒了,眯着眼观察他的一举一动。

  模糊的视线里,那人弯下腰,一手撑在他的枕边,一手轻抚他的脸颊,像是怕把人彻底吵醒,只好压着声音说话:“吵醒你啦。”

  “光太郎?”赤苇不确定地开口。

  “京治。”对方弯腰得再低了一些,浅浅地吻了吻他的额头,“你好像很累,还可以睡一会懒觉哦。”

  “你呢?”

  “我要出一趟远门。”又吻了一下。

  赤苇很困,于是点了点头:“恩。”

  前者最后亲吻了他的前额,悄声道:

  “再见,京治。”

  你要去哪里呢。赤苇没来得及问,再次陷入了睡眠。

 

  “他离开时说再见——‘一会见’的意思。”

  “回来呢?”

  “说‘京治’。”


  Where are you?

  I am where you are.

  晚安。

 

  叨叨:

  还是解释一下,总之就是意外车祸导致木兔死亡,赤苇住院时,其他厉鬼骗他到地下室想要害他,木兔阻挠加救他的故事。

  每天的花全是木兔换的,他一开始不会说话是因为烧坏了嗓子QAQ后来会说只能解释为爱的力量(不是(就是要结局了

  纯属虚构切勿较真,这篇ooc无敌,我发誓我再也不随便搞这种题材了(。


评论(14)

热度(101)

  1.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